數千隻幼小猴子,恐懼中牢牢抱住母親
1954年,耶魯大學的瑪格麗特.林諾克斯(Margaret A. Lennox)和同事將32隻小貓放進烤箱,進行49個回合的高溫加熱。小貓先是開始掙扎,然後出現多次抽搐現象。研究人員得出的高明結論是,研究結果與發高燒的人類及先前接受過相同實驗的小貓反應一致。
另外,著名的心理學家哈里.哈洛(Harry Harlow)在1950年代開始研究社會孤立的影響,方式是將剛出生的猴子監禁在不鏽鋼的小房間裡。結果證明過早、嚴密的和長期的孤立,會使動物退化到一種由恐懼和侵略性支配的狀態。後來,他表示自己想到了一個「絕妙點子」,藉由「讓幼猴對布偶母猴媽媽產生依戀,而這布偶母猴可以變身為怪物」,以誘發幼猴的沮喪反應。
第一個怪物是母猴布偶,每隔一段特定時間便可使之噴出高壓的壓縮空氣,空氣強得幾乎要把幼猴的皮膚撕裂。結果呢?幼猴只是把怪物母親布偶抱得更牢,因為受驚的幼兒會不惜一切代價抓住自己的母親。
哈洛又設計出另一隻假母猴,它會猛烈搖晃幼猴,激烈到你都能聽到幼猴牙齒的格格聲。但是幼猴仍舊死命的抱緊假母猴。哈洛最後又製造出第三隻「豪豬假母猴」,它整個腹部表面布滿了可伸縮的黃銅銳刺。雖然這些傷人的銳刺把幼猴刺得很痛,但牠們還是會在銳刺收回後,重新依偎在假母猴懷裡。
彼得.辛格對此表示:「當哈洛在三十年前開始做母愛剝奪實驗以來,美國已經進行了超過250個類似實驗,有超過7千隻接受實驗的動物因此產生沮喪、絕望、焦慮、心理創傷,甚至死亡。」比利時哲學家梵希安娜.德普雷(Vinciane Despret)形容這種病態的執念是「沒完沒了的瘋狂複製」。
如今被奉為經典的這些研究,確實解釋了人類對母子依戀關係的某些觀念,但我們顯然必須提出質疑,為此所進行的這些殘忍並在多年時間裡不斷微調變化、複製的實驗,是否具有正當性。
諷刺的是,哈洛在生涯尾聲談到自己主編12年的《比較生理心理學期刊》(Journal of Comparative and Physiological Psychology)時,毫不諱言的表示:「大多數的實驗都不值得去做,得到的數據也不值得發表。」根據他的估計和統計結果,他擔任主編期間,曾投稿到該期刊的論文大約有2500篇,其中大部分都是使用動物所做的殘忍實驗!
1980年代初期,賓州大學的湯瑪斯.金納瑞利(Thomas Gennarelli)所帶領的團隊敲擊狒狒頭部,以便研究打擊力道對大腦造成的損傷,並獲得美國聯邦政府每年一百萬美元的資助。根據該研究計畫的許可文件,狒狒必須先接受麻醉,才能進行頭部敲擊實驗。來自動物解放陣線(AL F)的兩名調查員成功潛入實驗室,竊得實驗錄影畫面,結果發現實驗人員將狒狒綁住準備敲擊時,牠們仍有意識且不斷掙扎。
同時也可以看到麻醉退了之後,動物們疼痛扭曲的模樣,但研究人員仍在牠們外露的大腦上進行手術。他們不僅無視因疼痛不堪而飽受驚嚇的動物,還大聲模仿並嘲笑。
在媒體取得這些影片後,引起輿論強烈抨擊,一年多來為此積極奔走的善待動物組織(PETA)也加入聲援,在數百名群眾的抗議之下,美國政府停止了對金納瑞利的補助,他的實驗室也因此關閉。這類殘忍的實驗可以參考紀錄片《地球上的生靈》,片中許多鏡頭都是從某些研究實驗室偷拍的。
為了生產化妝品,他們把化學藥劑注入兔子的眼睛
沿用半個多世紀的「德萊茲測試」(Draize test)是一種眼部發炎測試,最常用於測試各式各樣的家用品和化妝品,目的是評估不同物質對兔子眼睛所造成的刺激或腐蝕作用。測試時,兔子的頭部會先以頸圈固定,眼睛則以金屬夾撐開來防止眨眼。接著,每隔一段時間就將受試的化學品滴入兔子的眼睛。由於兔子無法分泌淚液,因此產品很快就會引發刺激、灼痛、發炎,甚至經常出現壞死情形。「為了讓女人變得更美,而將有毒產品注入動物的眼睛,實在令人難以置信!」知名的動物行為學家珍.古德表示。
2010年9月,經濟暨合作發展組織(OCDE)批准了一項能逐步取代德萊茲測試的方法,但在它普及之前,兔子仍得持續遭受折磨。美國哲學家詹姆斯.雷切爾斯(James Rachels)對於「人類例外」的不平等提出了以下批評:
當然,人類和兔子之間存在著許多明顯的差異,……但是,這些差異有相關性嗎?假設答案為「是」,讓我們有正當的理由允許把兔子用在萊德茲測試上,而不是人類。那麼,如果這些差異沒有相關性呢?我建議可以這樣回答這個問題。
首先,暫時忘了兔子,先來問問為什麼有人會反對把這個測試方法用在人類身上。答案是測試過程非常痛苦,而且會對受試者的眼睛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這對受試者來說非常糟糕,因為會很痛,也因為人們出於各種原因需要眼睛。……
有了這些理由後,我們再來討論兔子,在相關的問題上,看看牠們是否與人類相似。牠們會痛嗎?視力有助於牠們生存嗎?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麼我們就有相同的理由反對使用兔子來測試,就像我們反對用人測試一樣。而如果有人反駁說人類和兔子不同,人類會算數學、欣賞歌劇,而兔子不會。那麼我們可以回答說,就算這些差異用於其他的議題上確實有道理,但兔子不是因為這些差異才被用於德萊茲測試上。
我們也跟彼得.辛格一樣深感不解:「怎麼會有這種事?這些人不是虐待狂,怎麼會把他們的工作時間用來把猴子逼得終生抑鬱,把狗加熱至死,或是把貓變成癮君子?他們怎麼能脫下白袍、洗手,然後回家和家人共進晚餐呢?」
在稱得上仁慈的科學界,難道這些人只是少數的「害群之馬」嗎?有人可能會認為,那些不幸的猴子剛好落入了一個以折磨動物為樂的瘋狂科學家手中,而其團隊成員之所以同流合汙,只是情境使然。但事實表明,我們更有可能是在處理一種普遍情況。
1971年,心理學家菲利普.金巴多(Philip Zimbardo)提出一項不太尋常的實驗,想用來評估環境對人類行為的影響。他在加州史丹佛大學地下室複製了一座監獄,並招募一些志願者分別扮演囚犯和獄警。一開始,囚犯和獄警都不太認真看待自己的角色,但幾天之後,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獄警們開始無法容忍囚犯之間的爭吵和違反規定的行為,於是想出各種羞辱犯人的懲罰。
有些囚犯的態度變得順從屈服,有些則表現出反抗的傾向。獄警們的欺凌越來越頻繁,有時非常過分,還有些暴力行為。有些囚犯崩潰了,其中一人還開始絕食抗議。眼見情況惡化到無法收拾的程度,迫使科學家在六天後就中斷這個打算為期兩週的實驗。
對於菲利普.金巴多來說,「惡是一種存心傷害、虐待、貶低、使非人化或摧毀無辜者的行為,或是利用自身的權威或體系的力量,去煽動或允許他人以你的名義施加惡行。」
作者簡介:馬修.李卡德Matthieu Ricard
巴黎巴斯特研究院分子生物學博士,曾在François Jacob實驗室擔任分子生物學研究員,一九七二年出家成為藏傳佛教僧侶。他在國際上享譽盛名,並擔任達賴喇嘛法語翻譯,現居於尼泊爾,致力推動慈悲―雪謙會(Karuna-Schechen)的人道計畫,並著有多本暢銷書,包括:《僧侶與哲學家》(Le moine et le philosophe)、《靜坐的藝術》(L’art de la méditation)、《快樂學》(Plaidoyer pour le bonheur)和《擁護利他主義》(Plaidoyer pour l’altruisme)。
本文摘自《為動物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