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府時間4月2日下午，川普（Donald Trump）的關稅「解放日」終於來臨。對於這一天，樂觀的人曾認為即使關稅上升一點，至少也會帶來一些確定性。
此前也有各種對於其「對等關稅」（reciprocal tariffs）的不同猜測：到底到一刀切收個10%，還是針對不同國家設定不同稅率？人們萬萬想不到，這些不同猜測其實並非互相排斥的選項，而是可以壘加應用開打「超級關稅戰」的做法。
重返19世紀 稅率高過大蕭條
這一天，川普一下子就把美國的關稅政策打回19世紀的水平，有效平均關稅稅率比起1930年大蕭條的時候還要高，達至大約25%水準。
作為一個比較數字，在川普重返白宮之前，也就是不足3個月之前，美國的有效平均關稅稅率只是2.5%，這還是在川普首屆任期開打了中國關稅戰之後；而在大蕭條的時候，有效平均關稅稅率也只是20%左右。
川普的所謂「對等關稅」可以分成兩個部份。一是向全球所有國家加徵的10%基本關稅，罕有獲得豁免的是上月已被川普25%關稅「擊中」的加拿大和墨西哥。這是川普競選期間曾承諾會落實的全球一刀切關稅。
二是針對全球60個國家特別加徵的個別對等關稅。這是川普根據它們對於美國商品的關稅稅率，再加上他口中的「貨幣操縱」和非關稅貿易壁壘幾乎「隨意」計算出來的、對美國商品構成的成本，然後「非常仁慈」地減半而訂出的。
「所有」中國商品的最低關稅是54%
例如，對於中國，川普的計算就指中國對美國商品的實際關稅稅率相當於67%，於是他就非常仁慈地將其減半，在10%基本關稅的基礎上加收24%，變成了34%的新增中國關稅。
不過，由於川普上台之後以芬太尼（Fentanyl）問題為由已經向中國兩次增加10%關稅。因此，如今「所有」中國商品的最低關稅是54%。在此之上還要加上川普首屆任期、拜登（Joe Biden）任內對於中國的關稅。
同時，由於川普早前已經簽署行政命令，讓總統可以向任何購買委內瑞拉石油的國家的所有商品加徵25%關稅，4月2日生效，因此，如果中國繼續購買委內瑞拉石油，而川普又決定進一步施壓的話，中國商品的最低關稅可能會上升到79%。
除了中國之外，其他「中招」關稅地區的稅率也大大增加，可算是「人人有份，永不落空」。歐盟是20%；越南是46%；台灣是32%；日本是24%；印度是26%；韓國是25%；泰國是36%；印尼是32%；馬來西亞是24%…。
得到川普「較佳」待遇、只收10%基本關稅而不額外增收對等關稅的大國則包括英國、巴西、智利、阿根廷、澳洲、土耳其等。一直對於川普關稅戰採取「綏靖政策」的英國首相施凱爾（Keir Starmer）就認為英國得到優待，關稅比歐盟低，證明了他的不還擊做法是有成果的。
上述10%基本關稅將會在4月5日實施，而個別對等關稅則會在4月9日實施。
對此，一些極端樂觀主義者大概會認為未來幾天還能夠跟川普政府進行緊急談判而獲得豁免。目前，我們當然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1980年代以來川普已是「關稅基本教義信徒」，要扭轉政策不可能
但川普1980年代以來已是個「關稅基本教義信徒」，要扭轉川普的全球超級關稅戰政策，大概是不可能的。
根據川普自己4月2日的說法，他的關稅戰就是要扭轉50年來美國人被佔便宜的情況，讓美國能重新「富有」起來－－「從1789到1913年，我們是一個由關稅支持的國家，美國按比例來看是史上最富有的。」
在川普這次宣布的對等關稅之中，也是有一系列「非常仁慈」的豁免的。
加拿大和墨西哥符合川普首屆任期簽訂的《美墨加協定》（USMCA）的進口商品將不必面臨25%關稅；汽車和汽車部件也獲得豁免，不過針對汽車和汽車部件的全球25%額外關稅在4月3日生效；能源、貴重金屬、美國沒有的礦物也獲得豁免。
半導體、蘗品、銅和木材獲得豁免，但後續將以個別種類加徵關稅
另外，半導體、蘗品、銅和木材也獲得豁免。不過，跟汽車和汽車部件一樣，未來川普大概會以針對個別商品種類的方式再向這些類別的商品加徵關稅。
簡單而言，川普4月2日的「解放日」關稅戰的稅率高度和打擊面，幾乎是人們幾個月前做夢也夢不到的。這根本就是將極端宗教狂熱，落實到現實世界的嘗試，它對美國、對世界將會帶來怎麼樣的影響？
一是美國和全世界都會進入一個經濟不穩的時期。美國整體而言通脹會比原來高一兩個百分點，本年內可能會回到4%以上，經濟本年有可能會陷入衰退，部份產品價格大升（汽車、電子產品等），聯準會降息機會大減。
庫克能否說服川普再次為電子產品提供全面或部份豁免？
同時，由於川普喜歡「談deal」，他也有大可能會用關稅作為跟各國和企業的談判籌碼，導致美國的關稅政策出現「朝令夕改」現象。
例如，近日盛傳的TikTok出售協議若然談成，川普會否把中國關稅減掉一些？又例如，在川普第一任期中國關稅戰中爭取到豁免的蘋果公司，這一次蘋果執行長庫克，又能否說服川普再一次為電子產品提供全面或部份豁免？
二是全世界將會加速建立一套新的貿易體系。美國退出後由日本帶頭落實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全面進步協定》（CPTPP）、由東盟十國和中國、日本、韓國、澳洲、新西蘭組成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未來將會接收更多成員和進一步擴張、深化。以往較依賴對美出口的國家都要另覓市場。
美國以外的國家之間也會繼續互相加深貿易關係。中日韓近日就啟動了停頓5年的貿易談判；歐盟與包括巴西、阿根廷等6國的南方共同市場（Mercosur）去年底就達成停滯25年的自貿協議。
歐盟也重啟了同馬來西亞的貿易談判，推進同菲律賓、泰國、阿聯酋、印尼、印度的貿易談判；加拿大過去8年已經簽了16個貿易協議，未來將會加深同東南亞和歐洲國家的貿易關係；巴西已跟墨西哥、日本、越南啟動自貿談判…。
可以預見，如果川普的「超級關稅戰」持續，這種由國家或地區組織之間以多邊形式建立起來的貿易關係將會加速發展，逐漸形成末來的全球貿易體系框架。
至於自川普第一任期就被廢掉的世貿（WTO）仲裁機構，歐盟和中國等一系列國家早就建立了另一套仲裁機制，未來將會有更多國家加入。
川普保護主義將加速去美元化趨勢
在美國帶頭廢掉二戰以後由它自己領導的全球貿易體系之際，建立新體系需要一段長時間，但川普的關稅戰將會加快這個過程。
三是美國自毀經濟前途。美國佔全球進口量的比例過去20多年已由大約五分之一跌至大約八分之一，愈來愈多國家的主要出口目的地不再是美國，這對美元作為國際貨幣的地位本來已是一種結構性的威脅，川普的保護主義將會加速去美元化的趨勢。
同時，川普的關稅將會增加美國廠商進口中間商品的成本，變相提高美國生產的成本，減低美國製造商品的競爭力。
而且，如今被川普增加關稅的其他國家將會向美國進行報復。歐盟甚至有計劃向美國有對歐出超的服務出口開刀。由於美國企業有極龐大的海外生意（標普500企業的收入有四成來自海外），這些企業將受到關稅戰的重大衝擊。
過去30多年，美國經濟動力強勁，即使在中國及新興國家經濟崛興之際，其佔世界GDP比例也能維持在25%左右的水平，表現遠比歐盟為佳。未來，這種情況將不能持續。
未來4年華府貪腐情況將更為嚴重
四是未來四年的華府貪腐情況將更為嚴重。大家可以想像到，至少從中短期的時間維度來看，不同國家、不同企業都希望能夠遊說川普政府為他們提供關稅豁免，而川普早已經透過推出不同加密貨幣等方式讓大家可以公開賄賂，關稅豁免的問題將會提供了極多利益交換的契機。
無獨有偶，在川普宣布「解放日」關稅的同一天，川普也開始為出售其Truth Social股份作準備，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提交了相關文件。Truth Social股價因為川普因素而嚴重被高估，川普賣股將會明確無誤的利用政治來賺錢。
五是美國霸權時代的過去。
隨着中國崛起，美國的相對實力已經大不如前，但美國本來還有一大堆忠心盟友可以依靠，用來延續美國的霸權地位。但川普如今從歐洲、日本到菲律賓全都不放過，未來更有可能像他的經濟顧問Stephen Miran主張那樣將美國保護傘作為威脅它們不要用關稅報復美國、繼續大買美國國債的把柄。
這些國家短期內離開不了美國，但長期必有遠離美國之心。
川普的關稅戰已證明美國絕不可靠
而且，川普的關稅戰已經證明了美國絕不可靠。如今他對加、墨兩國大加關稅，就是對於《美墨加協定》自貿精神的背棄，但這份他現在聲稱「差極了」的協議卻是他自己第一任期重談回來的。
這樣的一個美國，誰能相信？有人能阻止川普嗎？
在川普宣布關稅的同一天，國會參議院民主黨人聯同幾位共和黨議員通過了一份決議，試圖推翻川普用來加徵加拿大25%的緊急狀態令－－這也是川普「解放日」大加關稅的法律基礎。
然而，目前國會兩院都控制在共和黨手中，只要川普依然得到絕大多數的共和黨選民支持，國會就不會制衡川普，上述的決議幾乎沒有可能通過國會眾議院。
而川普也有否決權，國會需要三分之二議員反抗川普才有辦法通過川普不喜歡的立法－－在目前的政治環境中，這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我們都活在川普一手造成的大動盪時代之中
因此，在可見的將來，川普在關稅問題上還是可以為所欲為。
可以說，我們正在目睹一個狂人將他瘋狂的關稅原教旨主義宗教狂熱強加到世人身上，我們都活在川普一手造成的大動盪時代之中。
本文授權自香港01，原文見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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