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革是伴隨人類生活歷時最為長遠悠久的材料，加工皮革的歷史幾乎與人類文明同等長度，連在聖經「創世紀」中都記載著耶和華為即將被被逐出伊甸園的亞當夏娃，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為他們用皮子做衣服」的故事。
今日的皮革在精緻加工後，更被乘載了代表自我認同與社會地位的時尚意義。不管是Netflix美劇「艾蜜莉在巴黎」中主角莉莉柯林斯在浪漫生活中所使用的各款顏色繽紛又吸睛的小廢包們，或是韓劇「三十九」中襯托出女主角孫藝珍的知性與優雅的經典款式。
名牌皮革包袋以手工仔細縫製，加上限量設計販售的話題手法，難怪眾家姊妹們趨之若鶩，都要入手一個能搭配自己氣質與身份的名牌包袋。
時尚產業近年來也颳起了一陣環境永續風潮，各家企業強力標榜產品製造都取得永續認證，行銷活動已經不只是追求純素有機，還得要整體負碳(carbon negative)。
但是作為時尚重要核心的皮革，其全球貿易每年超過80億美金(ITC 2020)，創造超過1,000億美金的相關產業製品。皮革製品其中約有67%來自於牛隻，其次則是綿羊、豬隻與山羊，這個比例也跟我們餐桌上大快朵頤的肉類選擇相關。
若從皮革的生命週期進行計算，每平方公尺皮革的碳足跡約是110公斤二氧化碳當量（kgCO2e/m2 leather），其中約有93公斤（84.5%）來自於畜牧場的排放。其實皮革是畜牧業的副產品，當然也得共同承擔畜牧業對溫室氣體排放，以及林地不當砍伐利用、土地污染劣化、間接加劇貧窮與飢餓等各種問題。
更有甚者，皮革要從潮濕堅硬飽含油脂、散發動物氣味又容易腐敗發臭的「生皮」轉變為輕盈柔軟的材料，要經過多道浸泡多種化學物質的「鞣製」工藝，也可能造成嚴重的環境污染問題。例如目前超過80%的皮革製造商使用含有重金屬「鉻」作為工業鞣劑，倘若廢水後續處理不當，排放中的六價鉻所遺留長期環境傷害非常嚴重。
現今雖然也有可以取代「鉻鞣」的「植鞣」及「醛鞣」工藝技術，但是「醛鞣」（以甲醛作為鞣劑）仍然有殘存影響消費者健康的疑慮，而「植鞣」從天然植物中提煉取得鞣劑（主要是丹寧酸），聽起來自然溫和且不會有環境難分解的問題，但實際製程中也仍要使用超過200種以上的化學物質，同時也仍然存在著污水成分複雜難以淨化、過程大量耗用水資源與能源等問題。倘若皮革在製程上沒有辦法盡量減低對於自然環境的消耗與傷害，其永續意義也就會受到嚴峻挑戰。
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 (United Nations Industrial Development Organization, UNIDO)在2019年發表的永續皮革製造框架報告（Framework for Sustainable Leather Manufacture’ report），對於如何評估永續皮革提出了幾項參考指標，如果一家企業能從製作原料來源，包含生皮、化學物質、水及能源)的選擇；產品製程過程的排放包含固態、氣態、液態的廢棄物排放；產品的品質及耐用度；以及產品生命週期末端的使用等四個面向都盡可能達到減碳排及減污染的原則，才夠資格可稱之為製作永續皮革的負責任企業。
「素皮革」比較環保？消費者該怎麼選？
既然皮革製造過程在永續環境上的疑慮與爭議如此之多，那麼身為終端使用者的我們又該如何選擇呢？
回顧這兩年剛搬遷至新居的我，非常享受沉浸在樸實簡約、靜謐療癒且充滿禪意的空間中，而在尋找合宜傢具的過程中，傢俱店老闆不斷跟我強調產品採用非動物來源的「素皮革(vegan leather)」。我原本以為那是近來由果皮、仙人掌、蘑菇、蘿蔔葉等農業副產品纖維素製造的真皮替代品。
然而在細究之下才發現其實這些傢具材料乃是由聚氯乙烯（PVC）、聚氨(PU)及矽膠等石化成分所製造的人造皮革（Imitation leather or Faux leather)，只是確實石化人造皮革製程像是電影標語的「沒有動物受到傷害(no animal was harmed)」，所以勉強算是「素的」。
當然人造皮革的好處是價格便宜、不易留下傷痕也沒有保養的需求，近年來在色彩與質感上也與高級天然皮革越形相近，對於愛好動物生命人士來說是很好的選擇，但是如果從產品生命週期的觀點，石化人造皮革卻有著容易脫色掉屑、壽命較短的問題，且市場機制上能否被回收利用又是重要課題。
再者，人造皮革在製程中為了保障品質所添加之熱穩定劑、增塑劑、阻燃劑、紫外線穩定劑、著色劑、消光劑或光澤添加劑等化學物質，還是會衍生出健康危害與環化污染的疑慮，即便「零動物足跡」也不一定就對環境非常友善。
從我自身的使用經驗而言，兩年前一時衝動買的知名平價品牌的人工皮革紅色小廢包，時尚又有型，是我假日隨身出遊聚會的必備小品，但這兩天已在包口發現龜裂脫皮的痕跡。對比20年前省吃儉用買的天然皮革淑女包，依然形貌完整，而且在常時使用、多次上油所留下的正常磨損與自然褪色的痕跡，更是人為作舊所無法模仿的豐潤古樸效果。
它在善加保養下應該可以再跟我共處10年以上，或者轉送給我的可愛的小姪女，當她高中及大學生活的復古風格小配件，這兩個包在耐用性與實用度上真的難以相互比擬。也無怪乎媒體上總有些說法認為作為時尚指標的法國女人向來秉持「重質不重量」的生活態度與裝扮原則，衣櫃裡總少不了二手精品，甚至以使用母親或奶奶傳承下來的古董名牌包相當自豪。
現在也有越來越多時尚企業推出了新的永續商業模式，提供消費者將先前購入的產品做翻新維修保持流通，讓「舊包續用」甚至是二手交易，也有廠商更直接地在包款初始設計的源頭上，就盡可能將減少多餘耗材與邊料，做到「皮盡其用」的原則，並且與社區公益團體合作，將多餘皮革提供給學校或工藝團體使用，盡量做到原料不浪費，滿足時尚消費同時也產生更高的社會價值。
人人愛物，在行有餘力之餘購入名牌精品犒賞自己、投資將來是美事一樁，但作為消費者的我們，除了審視自己的消費行為是否受到廣告及快時尚影響而衝動購物之外，也可以確認品牌的經營方式、回收處理乃至於碳排放及生產履歷是否符合永續理念，在了解它的來源身世後再審慎決定是否購買。
當然，如果能夠從家族長輩的老家衣櫃裡翻出為人遺忘的優質舊物，經過稍微維修整理後，讓這些外面買不到的二手皮革經典單品能持續傳承且循環使用，更是最展現獨特自我又能為地球環境負責的時尚酷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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