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象師手中裝飾著花朵的指揮棒，似乎是在輕撫大象耳朵來引導牠做動作，但棒子底下卻藏著一枚尖銳的鐵鉤，只要大象有一絲不服從的跡象，鐵鉤就會插進牠的耳朵裡。讓我們透過隱藏式攝影機的捕捉，來聽聽一名美國馴象師訓練學徒的實況：
傷害牠！讓牠尖叫！如果你害怕傷害牠……就給我滾出去。如果我要你「敲牠的頭」、「壓爛牠該死的腳」，那是什麼意思？因為這麼做非常重要，懂嗎？只要牠開始亂動，就打下去！……就在下巴下面！……把鉤子刺進去，刺到底……牢牢刺入後，再繼續推，對對對！牠會開始尖叫。當你聽到這些叫聲，就知道自己成功得到了一點牠那該死的注意力了。……好，開始吧。
「全世界所有的馬戲團都是這樣訓練的。」著名的馴熊師德里亞金（Vladimir Deriabkine）表示。他曾讓手下的熊扮演調酒師、汽車修理工、水手、太空人和情人等角色。這些熊表演時，幾乎搖身一變成了人類。德里亞金已經十年沒在馬戲團裡演出，他放棄了馴獸表演。為什麼？「因為，」他說：「這是一種野蠻的活動。馴獸師總是隱瞞這一行的黑暗面，不讓觀眾知道。我現在要告訴你不會有人說出口的真相，因為了解馴獸過程，就不會有人去看馬戲表演了。」他向記者寇傑米凱恩（Vladimir Kojemiakine）詳盡交代馴獸的過程：
我曾經很熱愛我的工作。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唯一的遺憾就是當時沒能被視為一個偉大的馬戲表演者。但今天我明白，馴獸師的工作是不配擁有榮譽的；不可能有「殘酷勳章」這種東西。殘酷不會在馬戲場上露臉，而是在幕後進行。我的節目一直都很受歡迎，就是讓一頭熊跪在我的搭檔面前求婚，兩隻熊掌捧著一顆紙黏土做的愛心。從觀眾席看去，畫面十分美好動人，但排練時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我看過一隻熊因為拒絕表演而被殘忍殺害，還有馴獸師失去理智，脾氣一來就痛毆動物。有個畫面我永遠都忘不了，我看過一名馴獸師的靴子上濺滿了熊血，可見他毒打的力道有多驚人。
一位來自聖彼得堡的馴獸師告訴我，他把熊當自家的孩子，他疼愛牠們、教育牠們。他的孩子，才怪！我們不過是利用這些孩子賺錢，吃美食、穿名牌，我們睡在乾淨的床上，牠們卻被關在籠子裡。即使是今天的俄羅斯，熊也被當成是罪犯一樣對待，依舊關在逼仄、骯髒的籠子裡到處巡演。因為對馴獸師來說，動物只是活道具而已。
我記得有個表演橋段叫做「團結合掌」：一隻大象伸出一隻象腳，讓老虎將爪子放在上頭，最後馴獸師再把他的手放上去。這個畫面象徵著動物和馴獸師之間的情誼。但事實上，這個氛氛感人的場景背後只有暴力。你試圖讓兩種天生的死敵握手言和，牠們只會在死亡威脅下才會就範，才肯配合演出。但是一旦威脅消失，牠們就會撕裂你的喉嚨。
決定離開馬戲團的時候，我手中還有六頭熊，但是馬戲團和動物園裡的熊已經太多了，找不到安置牠們的辦法。有天一大早，我的助手們把熊帶走，次日那些熊都死了。牠們曾經是藝術家，在掌聲中為觀眾帶來許多歡樂！到了最後，卻只能淪落到送命一途。
當他被問道：「難道沒有比較善良的馴獸師嗎？」德里亞金回答：「那你有認識比較善良的劊子手嗎？明人不說暗話，馴獸師的工作本來就要硬起心腸。一旦你把一隻熊關進籠子，讓牠在馬戲團演出，對那隻動物來說就是災難的開始。對人來說也一樣，如果他還有良知的話。」
喜劇演員及民權運動家迪克．古格里（Dick Gregory）表示：「看到被馬戲團圈養的動物時，讓我想到了奴隸制度。馬戲團中的動物代表了我們長期以來所抗爭的統治和壓迫；牠們戴著相同的鎖鏈和枷鎖。」
根據法國動物權利保護聯盟（LEDA）統計，法國仍有兩百個巡迴馬戲團安排野生動物演出的節目；而芬蘭和丹麥已經明令禁止動物登台演出（芬蘭只有海獅例外，而丹麥則不包括亞洲象、駱駝和羊駝）。我們可以觀察到，從古羅馬的馬戲團到今天的太陽馬戲團，人類對動物的關懷已經邁進了一大步，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享譽全球的太陽馬戲團完全沒有推出任何馴獸表演節目。
作者簡介：馬修．李卡德Matthieu Ricard
巴黎巴斯特研究院分子生物學博士，曾在François Jacob實驗室擔任分子生物學研究員，一九七二年出家成為藏傳佛教僧侶。他在國際上享譽盛名，並擔任達賴喇嘛法語翻譯，現居於尼泊爾，致力推動慈悲―雪謙會（Karuna-Schechen）的人道計畫，並著有多本暢銷書，包括：《僧侶與哲學家》（Le moine et le philosophe）、《靜坐的藝術》（L’art de la méditation）、《快樂學》（Plaidoyer pour le bonheur）和《擁護利他主義》（Plaidoyer pour l’altruisme）。
本文摘自《為動物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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