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台積電子公司JASM的熊本一廠舉行開幕典禮，讓日本知名吉祥物熊本熊故鄉，以及菊陽町這個人口僅4萬人的小鎮，受到全球矚目！
這一天，記者從熊本車站向東北駛去，一小時車程中，畫面在半途由城市切換成田野縱橫的景致。隨後，坐落在高麗菜田中的巨大建物映入眼簾，在太陽照射下閃閃發亮。這是台積電與索尼、日本電裝（DENSO）合資的晶圓廠JASM。
▲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右５）與日本經濟產業大臣齋藤健（左５）等人，24日親自為啟用JASM廠揭幕，雙方皆樂觀該廠能驅動日本半導體復興。（圖／法新社）
10年才能建成的廠 不到兩年蓋出來
令和的黑船 帶動基建、半導體希望
日本《每日新聞》給它下了一個可以寫進歷史教科書的標題：「令和の黑船」（令和的黑船）。
令和，是2019年即位的日本德仁天皇頒布的新年號；黑船，則是1853年日本結束鎖國，從而展開明治維新的改革起點。對JASM所在的熊本縣，乃至於整個日本，台積電的到來猶如歷史拐點再現，正驅動著日本傾全國之力，引領半導體產業踏上復興之路。
這也讓JASM這個台積電海外廠能夠以超預期進度，在20個月內建成並開始試產。這座日本廠不但緊追台灣建廠效率，也讓動工時間更早、卻宣布延後啟用的台積電美國廠，相形失色。
「看到這樣的成果，真的是又驚又喜。」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致詞時指出，他遠在台積電創立之前就看好日本打造晶圓廠的本事，「台日人才，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我也相信JASM，也期待它會在半導體產業、在日本帶來新一波復興。」
JASM開幕典禮上，包含台積電董事長劉德音、總裁魏哲家、董事曾繁城、資深副總經理秦永沛等逾十位海內外高層親臨現場見證。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以影片致謝同時，經濟產業大臣齋藤健、日本半導體戰略推進議員聯盟會長甘利明、熊本縣知事蒲島郁夫等重要人士也列席，展現對JASM的高度重視。
說起日本政府對台積電的鼎力支持，一大關鍵便是資金：針對JASM一廠，政府補助4760億日圓、相當於1千億元新台幣；而對於生產六奈米製程的JASM二廠計畫，日本經濟產業省則規畫最高7320億日圓、相當逾1500億元新台幣的補助案。
出錢也出力，特別是在建設工程上的協助。「JASM是關西國際機場（編按：1987年動工）以來，日本另一個維持24小時趕工的案子。」半導體設備大廠漢民科技副總經理彭慎翔這句話背後，是日本禁止夜間施工的規範，為了台積電日本廠，此次例外給予特許。
負責工程的，是日本最大的建築公司「鹿島建設」。蒲島郁夫回憶施工階段，「大概全日本的吊車，都到了（JASM工地）這裡。」他也透露，最初鹿島建設認為，以JASM的規模「要10年才能完成」，但台積電要兩年半蓋好，為此，鹿島建設投入每日6千至7千的巨量人力，成為能加速完工的主因。
為了承載晶圓廠未來營運需求，熊本縣政府也投入基礎建設開發。包含一．一億日圓的廢水處理新廠，以及逾36.8億日圓的交通改善計畫，還有相鄰JASM的大津植木線等相關道路的拓寬工程，以配合JASM、索尼等廠商的交通物流需求。
JASM可望10至12月進入量產
就近供應 瞄準汽車晶片強大需求
日本政府全力支持，讓JASM計畫能順利推進。然而，面對日本當地規範，台積電仍有挑戰需克服。特別是作為JASM主要水源的地下水要如何與當地農民共用的問題。
一方面，晶圓廠的大量用水勢必會有使地下水水位下降的風險。二方面，晶圓廠排出的水，也會讓當地農民擔心導致土地汙染。為了爭取農民支持，根據《朝日新聞》報導，JASM總裁堀田佑一親自向農民解釋地下水保護措施，包含在休耕期間引其他水源灌溉回補，以及用高於法規標準的廢水處理流程，並鞠躬請求合作。
共同努力的結果，就是JASM可望在今年10月至12月進入量產階段，滿足客戶需求。「索尼的訂單在成長，所以（JASM）是長期發展概念。」香港聚芯資本管理合夥人陳慧明說明，光是索尼在CIS（影像感測晶片）的訂單，就足以成為JASM持續擴產的動能。
另方面，電動車、燃油車都朝向電子化發展，晶片用量年年增加，從成熟製程到先進製程都需要支援，台積電看上日本強大的汽車產業，也想藉由建廠就近供應，搶食車用晶片持續成長的市場大餅。
以索尼為例，其在車用CIS擁有全球前二的實力，「台積電在布局車用CIS，這也是晶圓代工成長的主要推力。」資策會資深產業分析師鄭凱安進一步說明，台積電客戶、日本IDM（垂直整合製造商）大廠瑞薩電子、羅姆半導體等，隨著汽車電子化整合程度升高，未來對JASM先進製程代工的需求可望日益上升。
傳統車用IDM客戶之外，車廠也開始找上台積電打造晶片。「趨勢，是車廠會跳下來訂晶片規格。」鄭凱安指出，日本車廠對晶片加倍重視，這也是豐田宣布投資JASM二廠，以及力積電決定前往日本設廠的因素。
以賽亞調研的報告指出，JASM可望「吸引美國、德國、中國的車廠和自駕車晶片廠的關注」，這背後自有區域供應鏈的風險考量。
▲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24日在JASM開幕時致詞提到，他50多年前首次拜訪日本，當時就注意到日本打造晶圓廠的實力。（攝影／譚偉晟）
看重材料、設備實力
匠人、加班文化更加分
另一個因素，則是台積電清楚日本半導體材料、設備領域實力依舊厚實，特別是材料領域，不論先進製程、先進封裝，要解決晶片效能、功耗、散熱等問題，材料扮演的角色都愈顯吃重。
「日本人做事情很扎實，非常周延。」台灣富士電子材料總經理張文宏指出，「匠人」的民族性讓日本在材料研發上，領先全球。對半導體客戶而言，日本的材料「可以很放心，因為它（配方影響）什麼都考慮過了。」台積電透過與日本深化合作，能確保在製程工藝上掌握尖端材料。
獨特民族性所培育出的日本人才，成為台積電看好日本發展的因素之一。東亞經濟協會理事長黃教漳分享，在一次與日本進行的視訊會議中，會上邀請劉德音一同參與，「（劉德音）他認為日本工程師素質滿高的。」
對於日本人才，崇越集團董事長郭智輝有更深的解析。他在接受NHK採訪時表示，日本與台灣同樣有加班文化，這對於需要24小時不間斷運作的晶圓廠而言，意味著維修人員能隨時待命。這對晶圓廠的營運至關重要。
台積電供應商共享繁榮
去年已嘗甜頭 今年底有第二波商機
隨著JASM正式啟用，在台灣跟著台積電一起成長的供應商夥伴，也將取得新的商機。走在前面的，是提供材料分析的閎康，其去年九月啟用的熊本實驗室，是為了滿足客戶就近服務的需求，從去年第四季已經開始貢獻營收，目前日本實驗室的營收貢獻已經達到8％以上。
而隨著建廠進入廠務工程，漢唐、帆宣、信紘科等廠商也將接力協助JASM的建設。竹笙科技總經理特助沈威任觀察，台積電晶圓廠多以「複製」的作法新建，因此成為標準的供應鏈廠商「都會複製過去（JASM）」。
這意味著第二波商機，時間會在接近年底、JASM進入量產後，由製程標準設備與耗材的供應商接棒。以家登為例，JASM所需的晶圓傳輸盒與光罩盒，不但會隨JASM產能需求增加，甚至也在思考於日本設廠的可能性。而同樣有設備用於製程的漢民科技，也將在今年4月開幕日本辦公室，「台灣先派15人過去，也會在當地招募人才。」彭慎翔說明。
之後的下一棒，外界關注的是先進封裝，也就是JASM仍在評估的另一個重大投資。「我們要先準備起來，客戶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萬潤科技發言人李建德說的，是萬潤在進行設立日本分公司的初步準備。
只不過，彭慎翔也指出，隨著台日合作深化，對日本材料供應商的採購也可能增加，這對台灣材料將是挑戰。「我們會更常使用日系廠商的供應，一些在地化的供應。」
不具名產業分析師解析，日本在材料領域領先台廠，「不管設備用的氣密閥塑膠、管路塑膠材料，台廠雖然有中上等級，但日本是高階。」未來設備業者必然會思考材料供應的選擇，若日本政府有補助、物流逐步改善，價格與台灣不會差很多的話，台灣材料業者將面臨一波新的競爭。
黃教漳直言，日本全國都關注著菊陽町的晶圓廠驅動熊本縣帶來的改變，「去年4月，我們去名古屋拜訪，他們就問『台灣半導體有沒有可能來投資？』隔天到大阪，他們也說『滿羨慕熊本（有JASM）』。」
原因無他，光是前往熊本、逾7百位的台積電員工與眷屬，從通勤到生活消費，都刺激了當地長期低迷的經濟活動。黃教漳舉例，比起半年前，「光是賣便當，就有5倍的營業額了。」此外，熊本大學更是75年來，首次增加新的學部，加開半導體設備工學學程。
重振低迷經濟活動
帶動經濟效益10年上看6.9兆日圓
畢竟，在經濟產業省的估算中，從2022年到2032年JASM可望帶動的經濟效益高達6.9兆日圓、相當於1.5兆元新台幣。此外還可望增加逾萬個新職缺，以及由台積電驅動的高薪資水準，讓當地大學生起薪的薪資水準，能比全國大學生平均起薪高出5萬日圓以上。
所有的改變，都是因「台積電來了！」
正因為JASM帶來的巨大改變，JASM股東之一、電裝社長林新之助也以熊本「水之國、火之國」的傳說誠摯表達祝賀，「我期盼JASM有火一樣的熱情，並如水一般，成為當地不可或缺的一分子。」他以此為這個日本舉國上下與台積電共同打造的晶圓廠，正式奏響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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