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關稅是很重要的貿易保護措施,像台灣這樣以出口為導向的國家,會不會受到衝擊?那些產業首當其衝?
A:過去幾年全球極端氣候造成人類很大的浩劫,例如中國河南的水患,德國、比利時發生水災、北極的融冰造成北極熊無家可歸等。人類面對極端氣候的變化,當中最核心的行為就是減碳,因而這幾年引起大家對減碳議題的高度關注。
拜登上台後,把減碳列為非常重要的施政目標,去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也在聯合國公開宣示,2060年要加入零碳排放的目標,目前全世界對零碳排放的目標大都在2050-2060年,台灣在這樣的進程當中,壓力也在上升。
若要達到碳中和,一個是淨零排放,這就會牽扯到碳權或碳稅的交易,也就是說,在整個人類的生產過程當中,排放出來的二氧化碳或其他對溫室氣體效應造成影響的,現在制定一個權,若超過這個量,就要去市場上買碳權來彌補,或是要種更多的樹來減碳,這已經變成地球上大家的共識。
在這樣的共識目標下,全世界碳交易的價格越來越貴,且每一年都在上升,換句話說,在這樣的架構之下,所有高排碳的企業,必須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去買碳權。
在台灣,過去排放比較嚴重的大企業,像是台塑,最近也宣示了到2025年的減碳目標,像是一年回收113億瓶保特瓶等等,解此達成減碳目標,對企業來說,減碳已經是未來的制約和規範。
當全世界都承諾要成為零碳排放的國家,台灣也跑不掉,當台灣碳中和的時程訂出來,企業對於減碳排放也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如何落實減碳的要求,是企業責無旁貸的責任。若從投資角度來說,目前的顯學則是ESG(永續投資) 。
減碳趨勢下,台灣企業要如何調整轉型?什麼行業會逆勢成長?
A:各國碳中和目標訂出來後,很多產業開始質變和量變,舉例來說,這一年全世界的鋼鐵業有很大變化,最大的變化當然跟中國有關。
習近平在2020的聯合國大會上承諾中國會致力減碳,以前中國生產鋼鐵的產量大概一年可到11億公噸,全世界的鋼鐵業都被中國打垮,但今年鋼價開始顯著上漲,美國在這年有個一兆美元以上的大型基礎建設,對鋼鐵的需求大增,但中國的供給面在縮減,也就是說,中國今年最少要減少6千億的鋼鐵產量,並且開始增加出口關稅,目的在於讓中國的鋼鐵在全球的傾銷中和緩下來,也因此造成鋼價上漲,所以我們看到,中鋼2019、2020年都虧損,但今年第一季卻大賺了90億,第二季稅後淨利賺了150億,第三季我想可能超過200億。
這也告訴大家,整個鋼鐵業的供給會有很大的收斂,需求一直上升的情況下,價格就上來了,如果從投資的角度,因為要符合減碳的要求,對整個產業帶來空前的改變。
第二,這一年來全世界的貨櫃運輸價格都漲到無法想像,貨櫃運商的不景氣大概長達10年,很多貨櫃運商都破產倒閉了,倒閉後,這幾年來,產業復甦,貨運的運載需求量大增,但船舶的供應量相對少,這其中還有一個牽動運價上漲的變數,也就是說,貨櫃航運裡面的貨櫃船排碳量也很大,現在為了要減碳,必須加上脫硫設備,如果是舊船,這設備會影響航行速度,再加上塞港,改變了整個供需結構。現在新造的船當中一定有脫硫船。
所以大家不要覺得節能減碳跟你沒什麼關係,其實也會影響到你的投資,鋼鐵業、航運業的欣欣向榮,就跟減碳趨勢有很大的關係,公司若是沒有落實減碳的產業,大家未來也不敢買你的股票。
綠能產業,尤其是太陽能,太陽能產業過去從有榮景,但因為中國大規模的補貼,造成榮景不再,而在這股趨勢下,太陽能股是否有絕處逢生的機會?
A:現在全世界都要使用綠電,所以台灣未來有兩個顯學,一個是太陽能,一個是離岸風力發電,政府已經告訴大家2025年是非核家園,意即核電會慢慢除役;核電一年大概提供台灣400億度電,如果少了核電的電力,我們原來靠火力(燃煤)發電,或靠液態天然氣發電,綠電包含了水力發電、太陽能和離岸風力發電,像前一陣子台灣乾旱,連水力發電都沒有辦法。現在全世界都有一個共識,先進企業的綠電比重一定要拉高,這是我們看到最顯著的發展方向。
蘋果、亞馬遜和微軟等大企業,都承諾2030年全部使用綠電,在台灣,台積電也以身作則,在一年半前就已經買下沃旭能源的兩座離岸風力發電的風場,並且承諾在2030年會大規模使用綠電.2050年全面使用綠電。這也代表從台積電開始,將來台灣大多數的企業,尤其外銷為主的電子業,我相信綠電的使用比例一定會越來越高。
換句話說,在台灣,水力發電因為跟洪水、估水期不能發電有關,較難掌握,而台灣能不斷加碼的,以太陽能和離岸風電最關鍵。過去一段時間,大家都說太陽能是未來明日產業,所以太陽能股價飆漲,後來因為中國把大家打得落花流水,像茂迪從股價最高985掉到個位數,所以太陽能產業在台灣的發展,是一段很辛苦的路程。我在十多年前就講過,太陽能業者都把太陽能做成模組,外銷出口到全世界,如果太陽能的建置能夠在台灣落實,台灣自己的太陽能產業應該能有發展的空間。
這幾年我們也看到,太陽能發電開始有漁電共生、種電等,我想種電是政府未來發展的一個很重要的新趨勢,也就是說,能讓業者在台灣的土地上能夠廣泛的使用太陽能發電,我們從做太陽能的模組,到建置變成一個太陽能的發電廠,從這個地方逐漸來落實,然後解決土地的再生利用問題,台灣的太陽能最壞的情況過去了,我相信在未來綠電的路上,太陽能和離岸風力發電一定會扮演重要角色,這也是大家共同投資的一個新焦點。
過去這一年,其實太陽能股在台灣也有不錯表現,希望他們將來還有很大的發揮空間。
離岸風電,過去常被大家唱衰,甚至有人說它是世紀大騙局,但台積電逆勢操作,買下沃旭能源20年的綠電,到底是台積電決策有問題,還是這是未來發展30年的一個新興產業的潛力?
A:這是台灣在發展離岸風電的路上一個非常重要的里程碑,我們從來沒想到離岸風電背後有這麼大的商機。這其實跟蔡英文總統的政策規劃有關,未來核電的發電整個汰除之後,一定要有新能源來取代,這樣的新能源除了太陽能有一定的侷限,台灣有離岸風電全世界最好的風場,這是台灣的得天獨厚的條件,如果我們能落實在離岸風電,一定會有很好的發展。
台灣在推動離岸風力發電,是從無生有的,政府花很大力氣把歐洲的很多廠引到台灣來,很多人把離岸風電講得一文不值,但我常講,這是白花花的銀子,不管是借來還是人家捧著來的,都是真投資,它花這麼多錢怕不怕?當然比你更怕。這個產業就在大家的很多誤解和偏見當中慢慢站穩腳步。
我有一次跟世紀鋼董事長賴文祥聊天,我問他怎麼敢投資離岸風電,他說他一開始也怕,政府說要做離岸風力發電,他之前已經跟他朋友到歐洲參觀過了,後來到丹麥一看,全部都用離岸風力發電,發現丹麥和台灣一樣是島國,那台灣一定也能做。
世紀鋼原來是幫人家蓋鐵皮屋的,現在一路走到今天,從世紀鋼、世紀風電,一路從下面吃到上面,這就是台灣真正從沙漠中創造綠洲,一個很傳奇的做法。政府原來就希望離岸風電能在台灣本土落地生根,所以這個產業的在地化,也慢慢地在成熟。
我相信這個產業隨著台灣綠能建設的道路,它的規模可能會超過太陽能,且未來淺力無窮。若以投資的角度,它長期是一個值得大家探索的好標的。
從能源角度來看,對台電有什麼期許?
A:台電在台灣承擔非常大的責任,近幾年幾次大停電,大家都發現台電太重要了,沒有台電,生活上會有很多不便,我們都希望台電變得更好更強壯,未來的能源配置上,政府已經講得很清楚了,核電將會除役,台電一年發電近2000億度,核電大概在400億度,當中的落差我們當然要配置,過去燃煤發電比例非常高,現在在減碳的壓力下,希望未來能增加液化天然氣,這也是台灣在能源配置一個轉型的過程,如果燃煤發電的比例能下降,綠電的比例提升,那對台灣未來的能源轉型是一個很重要的過程。
也就是說,台灣未來能源的配置和組合,除了政府以外,台電承擔的責任最重,在這樣的過程中,能夠讓台灣綠能的比重逐漸拉高,此外,也讓民眾跟著台電一起成長,跟台電共同為減能減碳付出心力,希望台電也能善盡社會責任,讓民眾感覺到台電的善意。